1

孙川出生于天津市的一个工人家庭，从小，他就是出名的“嘎小子”，常与街道上的一群小混混在一起打打闹闹。

孙川技校毕业后，无所事事的他很快和一帮小兄弟混在了一起。孙川的那群“小兄弟”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流氓，他们中的首领郭莹虽比孙川还要小一岁，却胆大妄为。

这个“团伙”在孙川加盟以后一共8人，都住在红桥区，他们称自己为“红桥八怪”，并歃血为盟，要干出一番惊天的“事业”。

这年4月底，孙川在迪厅蹦迪时，认识了一个叫李萍的漂亮女孩，两个人很谈得来，李萍告诉孙川，自己是北京人，父母离异后，她便被寄养在天津的爷爷家里。高中毕业后，爷爷的家里不便再住，19岁的李萍找了一份在商场做营业员的工作，便一个人搬出来住了。

孙川同情李萍无依无靠，两人不时在一起聊天上网。5月中旬的一个夜里，孙川和李萍正一起在网吧上网。

雨从傍晚一直下个不停，11点多钟，孙川的手机响了，原来老大有事找，听说孙川和一个漂亮女孩在一块儿，便说让他带来让兄弟们见识一下。

孙川还想推辞，老大郭莹语气强硬地说，让他立即和女孩到他们的据点“莹莹”发廊去。

孙川和李萍赶到发廊，发现他的5个兄弟都在里面。郭莹提议大家打牌，谁输了喝一口酒脱一件衣服。

孙川一看情形不对，就拉着李萍说要走，郭莹十分不悦，抽出水果刀说：“我看谁敢走？不打完几圈牌，谁都不许走！”

看着凶狠的郭莹额头上青筋直爆，孙川和李萍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打牌。几场牌下来，李萍身上的衣服被脱得所剩无几，只见郭莹使了一个眼色，几个饿汉一下扑了上来，强行扒光了李萍的衣服。

见李萍拼命挣扎，他们索性蒙上了她的眼睛，有的按住她的胳膊，有的捂住她的嘴，郭莹让兄弟们抓阄之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扑了上去。

孙川本想阻止他们，但当时的场面已难以控制，而他自己也被眼前的情景刺激得不能自已，轮到他时，他也扑了上去……

2

在那漆黑的套间，孙川第一次与女人发生性关系。

当他起身时，他突然看到，李萍的眼泪不断地从蒙布的眼眶周围淌出，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断断续续地呻吟着：“畜牲，你们不得好死……”

李萍的痛苦和诅咒让孙川突然感到一阵阵发憷。看到李萍干裂的嘴唇，孙川端来一杯水喂给她喝，可是蒙着眼的李萍却恨恨地偏过头去。

在“兄弟们”的嘲笑声中，孙川落荒而逃。带着负罪之心爱上受害女孩回到家，孙川心绪难宁，一夜没有睡安稳。

他不断地做噩梦。在梦中，他仿佛变成了昨晚被轮奸的李萍，8条鳄鱼不停地在撕咬自己，最后只剩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第二天早上，孙川起床去莹莹发廊，找到了留下来打扫清洁的兄弟沙磊。沙磊告诉他，昨天晚上孙川跑掉了之后，剩下的几个人一再威胁李萍，如果报案或告诉其他人，就毁了她的容，并用尖刀在李萍的脸上一再比划。

然后，他们把蒙着双眼的李萍放在自行车后座上，拉到僻静处，松开李萍的双手，将她丢到草丛中……

孙川一听头都大了，可怜的李萍凌晨2点被扔到野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如果她打电话报案，他们这帮人谁也跑不了的。孙川开始发疯地寻找起来，在李萍的单位、李萍住宿的小屋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下午，在桃花堤大道的海河边上，孙川终于看见李萍正孤独地坐在海河边，望着河水发愣。看到李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孙川也不敢上前打招呼。犹豫了好久，孙川突然看见李萍站起身来要往海河里走，孙川大叫“不好”，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拉住李萍。

李萍扭过头来，一看是孙川，不禁悲愤难抑，大骂：“畜牲，你还来干什么？”她举起拳头就打，孙川悔恨地跪了下去，号啕痛哭。

李萍拳头落在孙川身上，身子却软绵绵地往地下坠，身心交瘁地昏倒在了孙川的怀里。

孙川抱着李萍回到她租住的房子，看着昏迷不醒的李萍，他心如刀绞。其实，自己昨天完全可以制止那种兽行的发生，但仅仅出于哥儿们意气，他不但没有制止，反而将自己也变成了禽兽。

孙川此时才真正领悟出以前看到的一句话：“人一旦走入兽性的丛林，将会变得比野兽凶残十倍。”

李萍苏醒后，看着她痛苦的面容，孙川只好撒谎安慰她说，都怪自己怯弱，在昨天郭莹他们实施兽行之前，他跑掉了，并且没有去报案。

听了这话，李萍盯着孙川：“你，你没有与那些禽兽一起对我施暴吗？”

孙川勉强点了点头，李萍愣了一下，扑上去抱住孙川放声大哭，并要求孙川带她去报案。孙川摇摇头：“郭莹那伙人，在天津太有势力了，你报案惩治不了他们，反而让你的名声受损啊！而且还有可能威胁到我们和你爷爷的安全……”

李萍终于哭着点头，孙川这才略略松了口气。此后，孙川开始编造各种借口去找李萍，每天骑车送她回家。

5月24日，孙川鼓足勇气对李萍说他喜欢她。谁知李萍惨然一笑，对孙川说：“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孙川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他装做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我会耐心等待你的！”

3

7月20日，又是一个雨夜，孙川仿佛有感应似的，一直没有关手机。凌晨1点，电话响了，竟然是李萍打来的，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我割脉了……”

仿佛晴天霹雳，孙川披上衣服便冲出家门。狂奔赶到李萍租住的小屋，孙川一脚踹开门，抱起床上已经昏迷不醒的李萍就往医院跑。包扎缝针输血后，望着奄奄一息的李萍想着一个美丽的女孩被自己同那伙禽兽折磨成这个样子，孙川不由得痛哭失声。

在哭声中，李萍悠悠醒过来了。孙川看着脸色苍白的李萍，“扑通”一声突然跪下了：“李萍，你答应我，再不要傻了，忘掉那痛苦的一夜。我爱你，永远爱你！”二人抱头痛哭。

李萍渐渐平静下来，她对孙川说，伤害自己的禽兽一天不落网，她就一天不会快乐起来，可是正如孙川说的，对方很有势力，自己在天津与年老的爷爷相依为命，怎么能报案？

孙川脸上痛苦难抑，他搂着李萍一再发誓：绝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两人恋爱了。9月18日是李萍19岁的生日，下午，孙川跟李萍逛完了街，给她买了件白色的衣裙，又到海河边上的挂甲寺为她烧香许愿。

傍晚，在海河边，孙川让李萍闭上眼睛，说要送给她一件特殊的生日礼物。李萍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嫁给我，做我美丽的新娘，好吗？”

李萍睁开眼睛，只见孙川像变戏法一样，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单膝跪在地上向她求婚。李萍一把接过鲜花，扑到孙川怀里，幸福地放声痛哭。

拥着心爱的恋人，孙川百感交集，他不敢想象，如果怀中的爱人知道自己也是曾经痛创过她的人，她还幸福快乐得起来吗？

有了爱情之后，孙川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与李萍一起报考了成教计算机专业。随后，他与李萍幸运地一同被一家房地产公司聘用。然后，孙川换了手机，并坚决地同“红桥八怪”团伙一刀两断了。

父母见儿子有这么大的变化，都啧啧称奇。但李萍的变化却开始令孙川担忧起来。

李萍身上的“强暴后遗症”开始很强烈地显示出来。每到深夜，她就大声哭叫，不能自持，甚至用头撞墙，胡言乱语。

孙川慌忙带李萍去看病，医生告诉孙川，李萍患上了臆病，这并非器质性的变化，只是由于患者遭遇了重大创伤，心理受创，所以会在每晚的同一时刻出现精神崩溃现象。

为了帮恋人走出心理创伤，孙川在城郊结合部找了一所房子，与李萍住在了一起。每每李萍臆病发作时，他就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有时，李萍在混乱状态时，甚至会在孙川手上狠狠咬一口。看着手上渗出的鲜血，孙川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解脱，这种肉体上的折磨反而让他减轻了在他心灵深处所受的巨大谴责。

清醒时，李萍常流着泪说：“阿川，你说那次伤害我的坏人还在害人吗？”孙川痛苦地安慰她：“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说这话时，他心中甚至涌起了去投案自首的念头，可他又鼓不起这个勇气。

由于孙川无微不至的关怀，加上通过服药、按摩，李萍的病情终于缓解了，两人特别开心。过了两个月，李萍更是惊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

他们都想留住这个爱情的结晶，于是，孙川把李萍带回家，向父母摊牌。

父母虽然觉得儿子还小，但看到这对年轻人相亲相爱的样子，最终还是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一家人商谈着10月1日为他们办婚礼，等孙川到了成婚年龄再到民政局补办结婚证。

就在孙川与李萍憧憬着那美好时刻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4

一天在下班的路上，孙川遇上了昔日“红桥八怪”的同伙沙磊。

沙磊慌张地告诉他，同伙高盈因寻衅滋事于8月4日被警方刑事拘留了，希望他不会把两年前的案子抖出来。

孙川一听，吓出一身冷汗，回到家，他一个劲儿地抽烟。细心的李萍发现孙川的不对劲，问：“出什么事了吗？”孙川欲言又止，看着李萍关切的神情，心中万念翻腾。

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告诉她吧，免得心里总是背负着这沉重的枷锁”；另一个声音却又响起：“不能说，说了固然痛快，却不但要失去所爱的人，还要陷入牢狱之灾啊！”

这样想了一夜，天亮时分，孙川终于决定：先到外地去避一避风头，看看情形再说。孙川对李萍说有个朋友邀他一起到外地考察一下市场，便开始收拾起行装。

“你究竟要到哪里去？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难道你还不能相信我吗？阿川！”李萍的一声声发问，让孙川始终不敢面对李萍的目光。李萍觉出其中必有蹊跷，穷追不舍。

孙川感觉自己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崩溃。他终于说：“两年前，侮辱你的一个混蛋高盈落网了！”

李萍一叠声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孙川望着她那欣慰的目光，更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两年来，尽管他做了许多许多，试图减轻自己的罪孽，但每次面对李萍，压在他心上的负罪感却从未轻松半分。

他咬了咬牙，低声对李萍坦白了所有真相：“阿萍，两年前那个晚上的事，我也有份，过去我一直在欺骗你，我是畜牲啊……”

“什么，你说什么？”孙川的话如五雷轰顶，一下子将李萍击倒了：“你骗我的，对不对？阿川，你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呢？”李萍发疯似的撕扯着孙川的衣裳，任那衣裳都撕破了，孙川却连头都不抬一下。

终于，李萍明白了，她没有哭，只是呆呆地望着孙川，似乎要看透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孙川羞愧得一言不发。良久，他才怯怯地说：“阿萍，我骗了你是不错，但我爱你是真的，向你求婚时说的话也绝对是真的。”

说着，孙川冲到厨房拿出了一把菜刀：“我砍下一根手指头，用我的血证明我是真心爱你！”说着，孙川举起了菜刀。

刀光闪亮，李萍这才缓过神来，她上前一把拉住了孙川的手：“你这算什么？大丈夫敢做敢当，不管如何，你去自首吧，也该让你们这些混蛋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看着李萍那哭红的眼睛，孙川扑通一下跪倒在她面前，失声哭道：“萍萍，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啊！可是，我是爱你的，我不想坐牢啊。你就看在我们未出生的孩子的份上，原谅我吧！”

轻轻地扶起孙川，李萍温柔而坚决地说：“阿川，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有一个罪恶深重的父亲，你只有洗清了罪恶才有资格做我孩子的父亲。服刑去吧，服完刑，我们再重新开始！”

李萍抹干眼泪，拨通了警方的电话。不久，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在被警察带出门的时候，孙川突然停下了，他扭头对李萍说：“我会好好认罪的，但你还年轻，去把孩子打掉吧。别耽误了你。”

一席话又将李萍的眼泪引了下来，她哽咽着说：“你放心去吧，我会生下孩子，等着你。”

5

在公安局里，孙川如实供述了自己和流氓团伙的罪行。因为他的供述，“红桥八怪”团伙中其他犯罪嫌疑人也很快相继落网，除李萍事件外，另一桩孙川没有参与的恶性强奸案也浮出了水面。

办案人员找挺着大肚子的李萍了解情况的时候，意外地得知了孙川和李萍之间这奇特的故事，他们深深地被打动了。

为了彰显对人性的关怀，经过研究之后，9月26日，办案人员破例给孙川办了取保候审手续，让孙川能够回家好好照顾怀孕的李萍。

在陪伴李萍生孩子的岁月里，孙川用缝纫机给未来的宝宝做了一箱子衣服。孙川说，他在没有讲出自己负疚的秘密之前，总是戴着面具与李萍相处，自己的人格都快要分裂了，也很难感受到生活的喜悦。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将与自己快出生的孩子一起获得新生……

3月25日，李萍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孩。在医院里，孙川抱着这个见证了他和李萍奇特爱情的结晶，喜极而泣。

4月28日，孙川被依法逮捕。

5月31日，法院开庭审理了郭莹、孙川等8人强奸妇女案，在审理孙川时，法庭认为：被告人孙川未参与预谋，量刑时法庭酌情予以考虑。而且，孙川与被害人李萍形成事实婚姻，法庭结合孙川在本案中的地位予以考虑。

最终，孙川以强奸罪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其余案犯也均受到了法律的严惩。

一审判决后，孙川没有上诉，他积极地投入到服刑改造的行列之中。

而李萍不愿意在天津忍受人们的流言蜚语，她带着女儿回到了北京父亲家，并在北京一家房地产公司找到了工作。她不停地给孙川写信，鼓励他好好改造，并在每个月底，来监狱探视孙川。

李萍写给孙川的亲笔信，让人动容：“曾经我有的只是恨啊，恨你的同伙丧尽天良，猪狗不如！恨你见死不救，为虎作伥！也更恨自己太软弱，只顾及自己今后没脸做人，让你们这些魔鬼法外逍遥了这么长时间！竟又与你有了一段孽缘……

但是，我们确实真心相爱过，你已经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就让这一切都随风远去吧，我只希望你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为了我和孩子争取早点出来，等你出来的那天，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结婚证、补办婚礼！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