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深秋时节的广州，有了那么一点点北方的气息。风偶然会从窗外呼呼地刮进来，会让我忽然想起那年在北京的日子。

暮色晨钟，往事如烟。我总是会独自坐在窗前那张老帆布椅子上，任往事的藤曼一点点蔓延在我的皮肤上，一点点爬进我的脑海，化作我眼角的一点点的泪光。

记忆就这样打开了它的大门，让我重回北京那个骇人的夜晚。

那是2017年12月，我随当时的男友回到北京。他叫师小杰，是北京人，父母是艺术家，有很高的成就。

而他，也很有才华，虽然没有考上中央美院，但靠着天赋，通过自学，也能画得一手好画，在一家广告公司当设计总监，过着年薪25万的中产生活。

那一年，他已经35岁，父母也已经退休。当时，我们住在他父母以前单位分的一套老房子里。那个房子虽然小，但周边环境闹中取静，是个很有烟火气的大院。

可是，就在这个邻居们都相熟的家属大院里，发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命案。

2019年11月，深秋时节的广州，有了那么一点点北方的气息。风偶然会从窗外呼呼地刮进来，会让我忽然想起那年在北京的日子。

暮色晨钟，往事如烟。我总是会独自坐在窗前那张老帆布椅子上，任往事的藤曼一点点蔓延在我的皮肤上，一点点爬进我的脑海，化作我眼角的一点点的泪光。

记忆就这样打开了它的大门，让我重回北京那个骇人的夜晚。

那是2017年12月，我随当时的男友回到北京。他叫师小杰，是北京人，父母是艺术家，有很高的成就。

而他，也很有才华，虽然没有考上中央美院，但靠着天赋，通过自学，也能画得一手好画，在一家广告公司当设计总监，过着年薪25万的中产生活。

那一年，他已经35岁，父母也已经退休。当时，我们住在他父母以前单位分的一套老房子里。那个房子虽然小，但周边环境闹中取静，是个很有烟火气的大院。

可是，就在这个邻居们都相熟的家属大院里，发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命案。

那一片家属楼，都是80年代盖起来的房子，外表看是土黄色的，墙面的颜色已经有点斑驳，楼梯的栏杆也有点锈迹，楼道灯是感应的，但却非常昏暗，经常没有反应。

当时我们住的是9楼，出事的是楼下601，和我们只隔着三层。

那家的男主人，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被他刚回家的妻子发现倒在房间里，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妻子着急地打了120，救护车来的时候，听说男主人已经不行了。拉到医院，救了一个晚上，终于宣告不治。

之所以说是命案，是因为这个事件惊动了警方，虽然女主人并没有报警。

出事的男人姓方，大家都叫他老方。女主人叫宣梅，和我很熟。自从搬进这座楼，我们就认识了。她看见我总是打招呼，帮我拿东西，还进过我家里，给我送过很多吃的。

老方看上去比宣梅大很多。宣梅来自江南，长得很秀气，鹅蛋脸，柳叶眉，大大的双眼皮眼睛，特别有灵气。

宣梅平时喜欢穿旗袍，身材丰满，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穿起旗袍来，真的是风情万种的。她的手还非常巧，会在旗袍上刺绣，也很会做菜。

她做得最拿手的是红烧狮子头，因为她是杭州人，嫁到了北京。每当她做了红烧狮子头，就会用精致的小碗装着，给我拿来一颗。

楼道里有人议论，说是怀疑宣梅杀了她老公，还说她外面有男人。杀人这件事，我是不相信的。因为像她这么温柔可人的女人，长得那般的温顺乖巧，笑容那么温暖人心，怎么可能干出杀人的事情？

况且他的老公，是不知误吃了什么东西，突发毒性，当时宣梅回来看见，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掰开她丈夫的嘴巴，不顾恶心，把手指伸进他的食道催吐，当时他还吐了出来，喷射状的，溅得宣梅满身都是。

这样急着要救自己丈夫的妻子，会是杀他的人吗？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事发之后，我在楼道里遇到过宣梅。当时她正买了一堆菜，要回家做饭。家里，还有一个6岁大的儿子，刚念小学。

她的面容有点憔悴，最近的事情把她累得不成人样。既要料理丈夫的后事，又要去派出所配合调查，还要照顾儿子，接送他上下学。

我拉着宣梅，问她那天晚上她去哪儿了？告诉她邻居们在背后对她的非议。宣梅对我说，她有不在场证据，已经提交给警察了。

是啊，如果是宣梅做的，她又怎么会报警，让所有人都怀疑她？如果真是她杀了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如何抛尸，如何隐瞒杀人事实，然后逃跑。

回到家，我看见师小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就问他，你知道楼下的事情吗？

他只是有点冷冷地回答，知道啊，然后掐了烟，开始玩手机。

他是个游戏迷，每天下班回家，就沉迷于游戏，根本没时间和我交流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他每天加班，工作很忙，除了忙他的工作，其余的事情好像都和他无关。

我的家在南方，对北方干冷的气候其实很不适应，脸上和嘴唇都干得开裂了，无论涂多少面霜，敷多少面膜也没有用，非常难受。

而师小杰，对我的感受却不闻不问，有时都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而这一年，只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年而已。

有时候，我真想回广州，不想呆在这个冷漠的地方。

自从那件命案发生后，我们住的这栋楼，气氛就变得有点压抑，甚至有点诡异。

有人看见宣梅深更半夜的时候，会一个人下楼烧纸，就在入口的铁门旁。她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念念有词。

有一次我和小杰出去散步回来，正好看见宣梅在那里烧纸，面对着墙。我想和她打个招呼，小杰拉住了我，示意我快点通过，不要打扰她。

经过的时候，我瞥了宣梅一眼，见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火苗发呆，仿佛整个魂魄都被火带走了一样。我有点害怕，加快了脚步从她身后经过。

宣梅的举动更引起了邻居们的闲言碎语，甚至说她是害死了自己的老公，心里害怕，所以每天都烧纸，请求老公的原谅。

三个月后，宣梅不见了。

之前几乎每天，我都会看见宣梅去接孩子，然后带着菜回来，和儿子一起回家。在她丈夫还在的日子里，她还会经常给我送些家常菜。

她知道小杰经常加班不回家吃饭，家里也就我一个人，于是她家包了饺子，也会给我送过来一碗。

通常一个你习惯了她的存在的人，她不在了你是会有感应的。

经过宣梅家，门口还贴着一朵小白花。邻居们都说晦气，还有一家人因此而搬走了。

终于，那些闲言碎语，随着宣梅的消失而慢慢平息了。这个老家属楼，慢慢恢复了平静。

可是这件事，我总觉得很蹊跷，一定没那么简单。当然，这本与我无关，我也劝自己，不要太好奇。

直到有一天，我竟然在离家属楼不很远的超市里看见了宣梅，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转眼到了南方春暖花开的时节，北京还是春寒料峭。

我越来越难以适应北方干冷的天，除了渴望已久的雪景，我对北方的美好想象，已经因为和师小杰的枯燥而消耗得差不多了。

于是，我决定回家一段时间，也和师小杰分开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一下。

我的家人见过师小杰。那次他去到我家，感觉气焰很嚣张。他向来是这个样子，可能仗着自己的父母是名人，也可能是北京人都有这样一种气质吧。

当时我爸爸还问他，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只是歪了歪嘴角，露出了惯有的痞帅的笑容，说了句：“还没想过。”

我爸爸和姐姐都劝过我，这个男的似乎不太靠谱，要我想清楚。而且没多久，师小杰就要回北京，他说得很明白，如果没办法跟他回去，就只能原地分手。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他的小迷妹。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在一个广告公司当设计师，他是老板从北京挖来空降的艺术总监，是老板的朋友。

他的出现，自然是光芒万丈的，在我们这几个二十来岁刚毕业的孩子眼里，简直就是大神，而且他的确很有才华，画得一手好画，只要给他一张纸和一支笔，就能把面前的随便一个人勾勒得栩栩如生。

他还很喜欢开玩笑，以挖苦人为乐，但大家听了都会笑得前仰后合，因为，他很会抓住别人的特点，然后描绘得很夸张。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我的。事情很巧合，一天晚上我骑车经过一个路口，忽然冲出来一辆摩托车把我撞到了，我被撞昏了，醒来被路人扶着去旁边的小医院缝了几针。

还算幸运，我没有什么大伤。谁知鬼使神差的，他正好打电话给我，和我说第二天开会，我说我受伤了，正想明天再和他请假。他竟然二话不说，就要来看我。

到了我家，他很关心地安慰我，让我放心，公司里的事他会安排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他和我聊到了深夜，而我家在郊区，离他住的地方很远，那个时间已经很难打到车了。我就留他过夜了。

于是，那一夜，他搂着我聊人生，聊过去，聊他曾经在北京有过的一段短暂的婚姻，聊北京是一个悲伤的城市，所以他才决定换个环境，重新出发。

他就这么搂着我，一直聊到天都快亮了，我才在他怀里昏昏入睡。

第二天醒来，发现他已经去上班了。那一晚，我们什么也没做，却感觉特别温暖。从那时开始，我便成了他的“小情人”，因为，他比我大11岁。

师小杰在广州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利。因为他很高傲，自带优越感，容易让周围的人不服他的嚣张。

由于撞车后我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他帮我办了离职手续，让我好好在家静养。家里的一切，都是他帮我打理好的。顺理成章地，他住在了我家。

我生活在单亲家庭，当时我的母亲刚刚去世不久，父亲早就已经另外娶妻。我把师小杰当成了亲人，对他十分依赖，也爱得很深。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那么美好。后来他和那个公司的老板闹僵了，辞职出来，去了一家国际4A的广告公司，工作非常忙，几乎每天都工作到九点以后。

为了上班近，他住进了公司的公寓，我们开始分开住。再后来，大概过了一年，他又从那家公司辞职了。他的情商，在任何公司都可能呆不久。

辞职以后，他回北京了一段时间，说是要看看他的父母。那时候我就感觉他对我冷了好多。终于有一天，他给我发来了最后指令：要么来北京，要么分开。

他的意思是，他要回北京发展了，不会因为我而再来广州。

当然，和他在一起，从来都是我顺从他，我就是他的跟班小妹妹，怎么敢不听他的呢？既然都这样说了，我只好答应，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害怕失去他。

我收拾了行囊，想都没想，就买了去北京的机票。

但我没想到，在北京的日子，并不是我想象的那般美好和甜蜜，恰恰相反，他对我越来越冷，让我更害怕，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该怎么适应。

宣梅的事情，是我搬到北京半年后发生的。当时，在北京举目无亲的我，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异常的敏感，也特别脆弱。

我把意外碰见宣梅的事，告诉了师小杰，他有点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面孔，嘴里只是吐出了一个字：“哦”。

一如往常，他继续忙他的。而我，发现了更多关于宣梅家的诡异现象。

一天晚上，我下楼倒垃圾的时候，经过宣梅家门口时，竟然听到里面有声音。我凑过去想听清楚一些，可惜隔着铁门，无法太贴近。

只听见里面有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刻意地控制了音量，没有听清在说什么。我眯着眼睛，能看到门缝里有光，里面虽然昏暗，但有灯光。

我回想起了宣梅家出事以前，我曾经听到过她在家里哭喊，也是在晚上。我很清楚地记得她在喊：“别打了，别打了！”

我甚至听见重物撞墙的声音，咚咚咚的响了三四声，然后宣梅的声音就停止了。

我记得当时很害怕，还按响了宣梅家门口的门铃。随着门铃清脆的叮咚声响起，里面忽然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灯都关了。

宣梅的老公叫方志强，表面看上去是个老实人，长得也很普通，在一个地产集团旗下的楼盘当物业经理，而且还是个光头，比宣梅大很多，看着就不是个善良之辈。

我就不明白，像宣梅这么温柔如水又那么有女人味的美人，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条件一般，和她一点也不般配的男人。

我担心她在家里受委屈，但又不知该怎么保护她。

那段时间，也正逢师小杰疯狂加班的日子，我对他意见很大，却没办法得到回应。每次我闹，都像打在空气的拳头，根本就是徒劳。他根本无暇顾及我的感受。

寂寞的日子里，我只能和宣梅聊聊家常，看得出她也是个被情伤过的女人，我们总是有很多共同语言。

就在她家出事前几天，晚上宣梅的丈夫不在家，我约她出来散步，她告诉了我很多关于她和她老公的秘密。

宣梅从小生活在江南小城，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算是个和和气气的三口之家，她是独生女，父母从小也待她不错。

就是在她要考大学那年，家里的和谐忽然间打破了。那一年，她的母亲得了重病，脑出血，一下子就瘫倒在家里，不省人事。

当时宣梅在上学，她爸爸也去了上班，还是隔壁邻居方家发现了，送去医院的。在医院里，人就被送进了ICU，命悬一线。

那个救了宣梅妈妈的邻居，就是方志强的爸爸。他们家开了个小超市，就在宣梅家边上，方志强的爸爸每天都看店，由于那里属于旅游区，方家的生意一直是不错的，一家人也靠着这个店生活，养大了方志强。

方志强喜欢宣梅，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和宣梅不在一个班。宣梅在重点班，方志强则在全年级最差的班。

方志强长得五大三粗的，从小就胖，而且家里也不太在意穿衣，每天穿得像个二级干部，不是红的绿的秋裤露出来，就是衣服扣子扣得乱七八糟。

可能是自卑吧，方志强只是默默地对宣梅好，做她的保镖，每天放学都在后面偷偷跟着，有什么好吃的，就偷偷塞到宣梅家的窗缝里。

后来，方家还帮宣梅家解决了燃眉之急，借给了她爸爸十万块钱，那都是她妈妈的救命钱。幸运的是，宣梅的妈妈抢救过来了，但是下半身瘫痪，暂时起不来，需要照顾。

为了治病，家里所有值钱的都卖了，就靠爸爸在外打工的微薄收入，宣梅家还不起那十万块钱。最可怕的是，宣梅想考大学的梦想被迫破灭了，家里拿不出钱供她去上大学了。

方志强看出了宣梅的伤心和难过，就对她说，放心，有哥在，我会说服我爸妈供你上大学的，反正我学习那么差也考不上。

那时候还只有17岁的宣梅，对方志强真的感激涕零，不知自己积了什么福，能得到方志强和他家人这样的照顾。宣梅的爸爸也很感激，对宣梅说，将来你要报答方家。

后来，宣梅考上了杭州的大学，读书的费用，甚至伙食费都是方志强按时寄给她的。宣梅知道，这份人情债欠下了，肯定是要用下半辈子去还了。

读大学的宣梅，出落成一个完美无瑕的美人。高挑的身材，细细的腰身，飘逸乌黑的长发，还有一双雪白笔直的大长腿，每当她穿短裤出门，就会有一群男生在后面偷偷看她，简直满足了所有男生心里对于初恋的想象。

在大学里，宣梅也曾喜欢过众多追求者里最帅的师兄，文学社社长。他们关系很好，也经常走得很近，经常一起读诗，师兄也为她写过几首情诗。

可是一天晚上，宣梅约好了和师兄一起去学校外面的电影院看电影，师兄却一直没来，她第二天才从师兄班的同学那里得知，师兄被流氓狠狠地殴打，逃跑的时候腿骨折了，正在医院里养伤。

她匆匆跑去医院找师兄，可是师兄却对她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

宣梅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兄告诉他，那个打他的人，说是宣梅的哥哥，警告他不要再靠近宣梅，否则就会对宣梅不利。

宣梅明白了，讨债的来了，那就是她一生的情债。

就这样，宣梅毕业后，回到老家。妈妈也正在吃力地努力康复中，终于可以下床了，只是走路还是走不好，需要有人搀扶。

宣梅的妈妈说，这几年，多亏了你张阿姨照顾，宣梅的爸爸常年都在外上班，一周也不一定回来一次，没有张阿姨，她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这个张阿姨，就是方志强的妈妈。

“方家对我们有恩，一定要报答他们家啊！”宣梅的妈妈念叨着。

终于，不出意外，方志强的妈妈来提亲了。方家还承诺，那十万块钱，他们不会再要了，还要给十万块钱彩礼，负责宣梅妈妈以后的医药费和护理费。只要宣梅嫁过去，一定会让他们家过上更好的生活。

当时宣梅还在找工作，正在家闲着。方志强的妈妈说，就趁现在，大家把喜事办了吧！宣梅的妈妈答应了。

宣梅能不答应吗？她知道这个情债，是不可能躲过去的了。

就这样，宣梅嫁给了方志强，给人感觉，就像是瘌蛤蟆吃了天鹅肉，两个人外形上很不般配。

更可怕的是，结婚后，方志强脾气很暴躁，而且占有欲非常强，是那种很自卑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把他的自卑都变成了对宣梅的凶狠。

在宣梅嫁给方志强没多久，方志强就开始了家暴。每一次家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次，方志强在宣梅的枕头底下摸到了一本书和夹在里面的一封信，看了就火冒三丈，抓起宣梅的头发，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骂她不要脸，在外面偷汉子。

宣梅根本不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那本书，是她最喜欢的徐志摩的诗集。方志强把那本书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还警告宣梅，不许再看任何书！

那是她的一个梦，一个美丽的幻梦，就像杜拉斯说的，爱情不是一饭一蔬，也不是肌肤之亲，而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对于爱的幻想，正如宣梅的精神食粮，支撑着她在这可怕而艰难的现实当中走下去，而如今，宣梅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就在这个老旧的家属楼里，宣梅一直忍受着方志强的粗鲁对待，虽然方志强会安排好家里的一切，也不用宣梅为经济发愁，不发作的时候，对她也挺好的。

结婚不久，她也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宣梅看着儿子，想着这样的日子，也许就是她最好的日子了，往后的日子，她不敢奢望。

直到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很有艺术气质的男人。他满足了所有她对于恋爱的幻想，只是，那个男人有老婆。

听宣梅讲了这么多，我真的非常同情她的遭遇。可是这又能怎样呢？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公平，你遇到了对你好的人，肯定也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个男人，他的各方面都很优秀，也很有才华，特别是，能给我很多很多浪漫，能让我从抑郁中走出来。只要看见他，我的世界就好像亮起来了。”

“我也想过他有老婆，我们不能太靠近，方志强要是知道了，那就更可怕了。我总是不停地压抑自己，那种汹涌的爱，让我想冲破一切去奔向他……”

也许，那就是宣梅的世界里的一道光，是她获得精神新生的所有来源，看得出，宣梅很爱很爱这个男的，可以说到了疯狂的地步。

“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能做。”她坚定而决绝地点了点头。

那个晚上，我们一直聊到凌晨才回家。那是宣梅家出事一个月前，在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聊过，我也没见过宣梅，直到出事后三个月，我在离家属楼不很远的超市里看见她。

方志强死后，虽然流言蜚语满天飞，但警方没有找到宣梅作案的时机。

那天晚上，在方志强死之前，宣梅去了几个姐妹家吃饭，她有不在场证据，而那几个姐妹，都帮她做了证。而且，监控里也没有找到宣梅的身影。

而且她回家发现方志强中毒后，有施救行为，还报了警。即便她最有作案动机。

宣梅去了哪里？那个在她身后的男人，看起来有点熟悉，但戴着帽子和口罩，而且还是背影，而且一晃而过，我根本就看不清楚。

那一定是她说的，那个可以为他做一切的男人吧。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和师小杰不咸不淡地住在一起，他依然每天加班，白天晚上都不见人。我不停盘算着，什么时候跟他摊牌，再这样对我，我只能回我的城市了。

不久，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在师小杰电脑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手写的信。那封信的地址，竟然是宣梅家的地址，而收信人，并没有写。

我连忙打开信，从里面滑落出一张精美的信纸，淡蓝色印了很多浪漫的花朵，上面写着：

“今天早上的时刻，过得甜极了。我只要你;有你我就忘却一切，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了，因为我什么都有了。与你在一起没有第三人时，我最乐。坐着谈也好，走道也好，上街买东西也好。

我爱你朴素，不爱你奢华。你的眉目间就有一种特异的光彩，我看了心里就觉着不可名状的欢喜。

朴素是真的高贵。你穿戴齐整的时候当然是好看，但那好看是寻常的，人人都认得的，素服时的眉，有我独到的领略。

我的胸膛并不大，决计装不下整个或是甚至部分的宇宙。我的心河也不够深，常常有露底的忧愁。我即使小有才，决计不是天生的，我信是勉强来的；所以每回我写什么多少总是难产，我唯一的靠傍是刹那间的灵通。

我不能没有心的平安，眉，只有你能给我心的平安。在你完全的蜜甜的高贵的爱里，你享受无上的心与灵的平安。”

眉，是陆小曼。这是徐志摩当年写给陆小曼的一封情书，在我读书的时候，也看过。

最后这封信的落款，是”西天的云彩“。

看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感到一阵心悸。

转眼夏天来了，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

我要离开北京了，这座城市，总给我沉重和陌生的感觉，我想我并不属于这里。

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师小杰竟然破天荒回来早了，说是最后陪我一晚，好来好去。

那天晚上，他又像我们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样，抱着我，什么也没做。

只是，我已经感觉不到这个宽阔的臂弯的温度了。

我问他，你和宣梅熟吗？

他有点惊讶地回答：”还可以，我们曾经是大学同学，怎么了？“

”原来如此。你在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很喜欢徐志摩的诗，而且还有一个笔名？“

”有啊，还很有诗意。“

”你的笔名，是不是西天的云彩？“

”你怎么知道的……“师小杰转头看着我，更惊讶了。

我把那封信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嗯，是宣梅告诉你的？这封信，确实是我写给她的，我也曾经和她在一起。只是当年，她有个很野蛮的男朋友，竟然在我去和宣梅约会的时候，和一群小流氓一起围攻我，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再靠近宣梅，就把我和她都弄死。“

”我不能害了宣梅，我离开了她。“师小杰慢慢地说着，仿佛再说一段很久以前别人的故事。

”后来，你们又相遇了，在你们都结婚以后。宣梅和我说过，你的短暂的婚姻，就在那段时间结束的。“我试探着，看他的反应。

这次，他并没有惊讶，只是摸摸我的头，笑了笑。”你和我在一起三年，变聪明了。“

”所以我只是你们的障眼法，只是为了不让方志强怀疑的工具人，这三年里，你一直和宣梅偷偷在一起，出事那天晚上，你让宣梅去朋友家吃饭，你偷偷做了这一切。”

“这个警察问过我，当时我在公司加班，怎么可能去方志强家？你看悬疑剧看多了吧！”师小杰有点不自然地收回了他的臂膀，冷冷地站了起来。

“我去那屋睡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飞机。”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床，拉了很重的行李，一个人推开了门，离开了这个不属于我的家。

我不想再去揣测什么，也不想再去打扰，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

令我心里难过的是，我曾经那么爱过的男人，原来心里从来都没有我。